渊梦·41章 墨影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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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忽略掉背后的蓝紫色光晕，那么这个世界，就可以称之为「永暗」。
如果忽略掉背后那困锁着自己的坚固铁链，那么如今的自己，就还能够称之为「自由人」。
但是可惜，自我安慰总是美好的，可事实，却终究只让人心颤得疼。
¤
这里，是一方死寂的墨色阴暗地。在那空洞而清冷的黑暗之中，却终究还是分明捆缚着一具仓惶惊悸的灵体——肉身早已经腐化成烟，如今，却是连自己的孤魂都还要在这种地方备受困顿，无路可逃。当真，是那苦心囚禁自己的人太过心狠手辣了吧！
「呼……」一声长叹。继而便只又陷入死寂，似昏沉入梦。可是他终究明白，这种时刻，被吊起双臂，又被拉扯双腿飘浮半空的自己，终究只是旁人手底的案上鱼肉，永远都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生息，也永远都等不到那凌厉斩下的锋利尖刀。
「呵——」忍不禁，他便只一声苦笑，自嘲。回望曾经，那样的一芳笑意，终是人一生之余都无法淡忘的花容月貌。「也不知道，离开她这么多年，如今的她，又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曾经旧事，却是人心底最温暖的情怀。荡漾，而温存。
只是，出人意料，只正在这般时刻，那被捆缚半空的人影头顶虚空之中，却竟是只脩然地飘落下一道苍蓝幽影，似曾相识。「这是……」心中不免疑惑，他也便只耐心感觉，透视，隐约似乎终于还听到了某些分外熟识的声音，一并他的轻声幽唱：这不是……
心中有所忖思得获，那人终究只冷然一笑，轻蔑地对着那身苍蓝背影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破劫神祇。不过，娇贵如破劫神祇，却居然也会有如今这般被人算计囚禁的时刻啊！哼——」言语倒是冷厉，讽刺意味分明。
「……」只是，他终究不曾如愿：那身前来人虽然有所一怔，却终究还是不曾开口作答，依旧只冷漠地背对着他，让人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之端倪，反倒只逼得他不禁更加恼怒，冷言酸讽——
「喂，我说！既然都已经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那我们也不妨好好地谈谈心，交流交流——说不定，将来你如我这般被人困顿于此时，还不至于被吓得肝胆俱裂。」
「如此说来，当年的你，倒是有此丑态了。」青龙但只冷漠地回敬一声，依旧不曾回首，且只顾自思量：这里，的确就是自己被吸纳进来的银匣么？没想到，在那看似狭小的银匣之中，却竟然还别有洞天。仰首，叫人觉得这般地方却是有如万丈深井。可在这井底，却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开阔：而背后，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就是那青龙神被囚禁的身躯，或者说灵魂吧！只是，既然是被囚禁，而且长期无人照料，那为何他竟然还能够如此精神矍铄地与人相争，故作挖苦？而他，当真会是那个所谓的青龙神么？
只是，纵使心中疑虑，却终究还是棠梨叫他进来的：想来，棠梨也没有任何必要来欺骗自己什么吧。——那么，他就一定是青龙神了？
可是，虽然青龙依旧故作忖思，可那般的人却倒是龇牙咧嘴，恨恨骂道：「狗贼！我如此好心宽慰你一句，你居然还敢如此小觑我！」
「小觑与否，那也不是你能够争辩得了的。最起码，如今的你被人苦苦困锁着，而我，却还可以自由行走，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般遭人囚禁。——与其要担忧我的将来事，倒不如好好可怜可怜自己吧，青龙。」
一边冷声回敬，青龙却是细细地感知起周身的环境布局来：幽蓝的清光不止在那捆缚着青龙神的身间肆意涌现，如今在他身前，却竟然还有数道精心雕砌而起的白玉台阶。而在其顶端，居然还安设着一方镶满幽蓝宝石的宝座，只在那背后清敛妖冶的蓝光照射下更显慑人心魄：端地，以前就是有人在这里刻意凌辱过这般的封禁灵体么？如此蓝光耀眼而炫目，想来，这般的人所受的苦难，也当真可怜，可叹。
但可惜，他的一句冷嘲，终究叫人愈发心恨：「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应该和你说，却又不知道，你自己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听着他的声音，就仿佛身前已然化出了一个天大陷阱。可是，青龙终是低声，不以为意地说，「你爱说便说。没有人堵着你的嘴。」我倒是要看看，看看这被封禁多年的魂魄，是如何度过这样长久的时光的——他的灵魂，意志，还能是健全的吗？
「你，确定要听么？」末了，一声讥诮笑起，倒是叫人稍许勾起了些许兴致。随即，还不等青龙疑惑，那被捆缚着的青龙神便只幽幽冷声嘲笑，道，「那你知道，如今的你，其实魂魄不全吗？」
「……」难以置信！
青龙虽然很是疑惑，但却终究还是没有直言开口反驳什么：自己的灵魂，与生俱来便是如此。至于全不全的说法，自然只是他的幌子。只是这幌子……如果这青龙神能够一眼认出破劫，那么如今他所说的灵魂残缺，是否就是相关于破劫的呢？只是，如果破劫的灵魂当真残缺不全，那为何棠梨却一直不曾开口提及？她总不会，连自己主人的灵魂是否完整都无法感应出来吧——她，还有着那样强势的感知力，不是吗？既如此，那这青龙神的意思是……
思虑一阵，青龙终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不曾回首，只径直悠然地走上那幽蓝炫光的宝座之间，返身，坐了下去。「既然你说我残缺不全，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是缺了哪一块灵魂，又应该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让我失去了那样一缕魂魄呢？」
引君入瓮，倒不失为一种好的手段。
只是，那般的人依旧只笑了笑，更是诡异般地说，「怎么？难道你还是不记得，你曾经经受过灭灵之劫吗？」
灭灵之劫，青龙自然知晓。曾经的破劫，当年的初代麒麟之神，谁都无法忽略那样的一个血腥的日子。
「灵魂溃散，如今却还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料想，除了是有人想要算计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吧。」
「如此说来，倒是你在为我担忧，而我却不予领情了？」
明显的，那人脸上却当真还摆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笑道，「你领不领情，那自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地方，有的进，就难得出——真不知道当年这样的地方，是什么人给锻造出来的。」言语之间，倒是分外得意。
如此，青龙便只顺藤摸瓜，探询着问，「听起来，好像你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
「那是自然。」说到那般的往事，虽然兴奋了一阵，但青龙神很快便黯淡下了眼中神色，不禁只怅然苦笑，「虽然我不曾亲身见到它的锻造过程，但是这样的东西，终究还是她，引我看的第一眼。」声音缠绵，温和只宛若沉溺春梦之中。
听及如此似缠绵之言语，青龙自然也明白了几分，不禁似替他惋惜道，「原来你，也是被女子给算计了。」
「怎么？」青龙神倒像是显得有些讶异，不禁昂首看向了那额前宝座之间的苍蓝幽影。但，随即他便只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道，「就算你也是被女子所算计，但终究，也只是她借与了她的好姐妹们吧。曾经的天女，可是很团结的。」
「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位天女，芳名为何。」不论他作何答复，终究，都已经落入渔网。
「青涟……」青龙神稍许浅声，幽叹。但只辗转，他就不禁疑惑地看见那身前的苍蓝幽影之间隐约弯动了些许唇角弧度——那个表情，不分明是……「你算计我！」
「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她究竟是谁罢了。不过你放心，将我引入此地的人，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青涟。」
听闻如此，青龙神终究还是放宽了些许心肠：即便她曾算计于己，却终究也只是不得不为之罢了。我与她之间，可还是有一段情缘在的。
只是，还不待他彻底放下心结，那身前的人却又是冷笑而起，「不过，虽然那女子不叫青涟，但她也自称『凄涟』，还说自己曾是当日之天女，和破劫座下的天女青灵还曾以姐妹相称过。」引君入瓮，如今渔网已然开始收拢。「我是不知道她自称『凄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日她可是很认真地和我说，只要我进入银匣，再吞食这里面被囚禁的一个灵魂，她就会将我放出去——也不知道，那个灵魂在哪里呢。」说着，青龙还似刻意一般环绕四周，细心打量了一段时间，方才笑道，「怎么？这里除了你我，当真就没有第三个人在了吗？」
不得不说，那隐藏在面具之间的一道幻眼，倒是当真眼神十足，足以惊颤人心，跌宕肺腑。
「不可能！青涟就算恨我厌我，但也不至于……」说着，青龙神却是冷凝面色，恨憎一般瞪向青龙。「你是在骗我，你是在套我的话！」
「没有。我进来，的确是为了要来吞食灵魂——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我进来，是被人推进来，又或者是要被人囚禁起来的，不是吗？」冷凝的眼底微光，轻蔑的嘲讽之意，再加上那宝座之间盛放的幽蓝之光：那人的心，滴血不止。
「她不会想要杀了我的。她绝对不会！」他摇着头，面泛凄楚。曾经旧事，自己何曾忘却过呢？如果她恨自己当真可以恨到这般的地步，那么当日，我们的携手同游，我们的泛舟湖上，她眉眼的娇羞情意，难道竟都是作假的吗？
「不，她不会，绝对不会！她只是因为姐妹情，只是她那些姐妹太过霸道，
所以才会……她温软如玉，她蕙质兰心，她又怎么会……」
「可是，如你所言，若她当真对你有情有义，就算姐妹们要置你于死地，那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肯下来瞧你一眼？瞧你一眼，不放你走，她的姐妹，难道竟是要连这样的权利都予以剥夺吗？还是你本就知道，你之所以一直活着，并不是她对你的眷顾，而是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办法能够杀死你呢？青龙神——」阴沉的目光，笃定的言辞，都只如利剑一般，生生刺入那人的胸怀之中。
「不会的，不会的……」楚楚凄声，却终究还是再无旁的言辞以作辩解：怎会不明白呢？无非，只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其实你自己心中非常清楚，在她的心目中，你根本就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她可是天女！曾经高高在上，除了天帝天后，除了九天仙灵，她不需要卑躬屈膝地面对任何一个人。可是呢，是你下了凡，是你让黄帝登上了宝座。甚至，神农死后，你们谁都没有想过要让他重生。所以，她恨你，恨你站在了黄帝的身旁，恨你为了让他成为天子而不惜祸害神农，扰乱天下格局——你不知道吗？天女，可都是因为黄帝和青魅之间的恋情，才会被贬谪凡间的！——你认为，你凭什么能够邂逅九天之仙女，你又凭什么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脱颖而出，和那样孤傲的天女牵扯出一段郎情妾意的传世佳话？想一想，你就应该知道，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一个恨你不止，一心想要回到天上的天女身上！」
「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对我！」哽咽着说，只是那情怀之中，早已泪落成海。青涟，凄涟……你当真，就那样想要回天吗？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叫我一生都囚禁于此吗？
「会不会，你自己心中有数。如果你还有什么遗言，不妨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可以转告她。」
「你休想！你也休想吞食我！」终于，那人却是怒吼，嘶声力竭。「就算我被囚禁于此，就算我一日都不可能得到解脱，与你抗争，但是如今的你，根本就不再是当年的破劫神祇！你根本就背负不了那样的力量，就算你吃了我，也绝不会变成人中之龙！」
「那你为何就不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是残缺了哪一块灵魂呢。」青龙终是较他淡定许多，浅声依旧。「如果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当真还会放你一马——只要你无声言语，一直假装湮灭。待我出去之后，她也断不会下来为你收尸——说吧，我和破劫，到底有什么差别！」
明摆着，棠梨她一直都知道那些秘密。可是为何，她从来都不曾说出口？是因为那样的灵魂微不足道，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让我知晓一切的念头呢？她是那样在意破劫，在她心中，破劫永远都是至高无上，且绝对完美的一个人。她即便是牺牲自己，也都要让他的转世之身达成千年之梦想！可是，可是……她明知道残缺灵魂的青龙不是完全的破劫，又为何从来都不曾想要将那样的灵魂予以找回……
不过，说的也是呢！自己和破劫，既然她能够感应出来，那么那些强悍的神祇们，自然也都是可以的吧！可是，因为自己灵魂残缺不全，所以他们谁都不曾将自己引以为意——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的神祇！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正的麒麟之神！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正的十二双生神祇！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她一心想要守护，才是万千神明尽皆畏惧而后怕的一个人——自己是谁？是青龙，不是破劫！
不是破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因为不是破劫，所以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所以才会有人千般地算计谋害自己，所以才会有人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置于高位，却从来都不予以重用！因为，我不是破劫，我不是破劫……
有太多的人，注视着自己的存在。他们或是仰望，又或是鄙夷。可是，他们仰望的，只有那个名为破劫的亘古神祇，而他们所鄙夷的，就只有这世上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青龙。
旁人自该都是如此，那么棠梨，你呢？在你心目中，我是否从来都只是一个背负着破劫亡灵让你担忧的小人物？我不够他强大，我不够他完美，我不够他伟岸，我不够他让你动容——你所有的泪花，都是为他而流。你看得见我，却也只是因为一个他！
灵魂残破，我不是破劫。既不是，那你又何苦如此费尽心机，要让我化身为龙，与天抗争？
恨，所以右手也只似不听使唤一般狠狠地抓紧了一侧的扶栏，恼怒：「灵魂残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棠梨啊棠梨，很多事，你从来都不肯对我开口。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我只会心如刀绞，浑身痛楚！而你，又能不能明白？
如果忽略掉背后的蓝紫色光晕，那么这个世界，就可以称之为「永暗」。
如果忽略掉背后那困锁着自己的坚固铁链，那么如今的自己，就还能够称之为「自由人」。
但是可惜，自我安慰总是美好的，可事实，却终究只让人心颤得疼。
¤
这里，是一方死寂的墨色阴暗地。在那空洞而清冷的黑暗之中，却终究还是分明捆缚着一具仓惶惊悸的灵体——肉身早已经腐化成烟，如今，却是连自己的孤魂都还要在这种地方备受困顿，无路可逃。当真，是那苦心囚禁自己的人太过心狠手辣了吧！
「呼……」一声长叹。继而便只又陷入死寂，似昏沉入梦。可是他终究明白，这种时刻，被吊起双臂，又被拉扯双腿飘浮半空的自己，终究只是旁人手底的案上鱼肉，永远都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生息，也永远都等不到那凌厉斩下的锋利尖刀。
「呵——」忍不禁，他便只一声苦笑，自嘲。回望曾经，那样的一芳笑意，终是人一生之余都无法淡忘的花容月貌。「也不知道，离开她这么多年，如今的她，又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曾经旧事，却是人心底最温暖的情怀。荡漾，而温存。
只是，出人意料，只正在这般时刻，那被捆缚半空的人影头顶虚空之中，却竟是只脩然地飘落下一道苍蓝幽影，似曾相识。「这是……」心中不免疑惑，他也便只耐心感觉，透视，隐约似乎终于还听到了某些分外熟识的声音，一并他的轻声幽唱：这不是……
心中有所忖思得获，那人终究只冷然一笑，轻蔑地对着那身苍蓝背影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破劫神祇。不过，娇贵如破劫神祇，却居然也会有如今这般被人算计囚禁的时刻啊！哼——」言语倒是冷厉，讽刺意味分明。
「……」只是，他终究不曾如愿：那身前来人虽然有所一怔，却终究还是不曾开口作答，依旧只冷漠地背对着他，让人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之端倪，反倒只逼得他不禁更加恼怒，冷言酸讽——
「喂，我说！既然都已经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那我们也不妨好好地谈谈心，交流交流——说不定，将来你如我这般被人困顿于此时，还不至于被吓得肝胆俱裂。」
「如此说来，当年的你，倒是有此丑态了。」青龙但只冷漠地回敬一声，依旧不曾回首，且只顾自思量：这里，的确就是自己被吸纳进来的银匣么？没想到，在那看似狭小的银匣之中，却竟然还别有洞天。仰首，叫人觉得这般地方却是有如万丈深井。可在这井底，却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开阔：而背后，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就是那青龙神被囚禁的身躯，或者说灵魂吧！只是，既然是被囚禁，而且长期无人照料，那为何他竟然还能够如此精神矍铄地与人相争，故作挖苦？而他，当真会是那个所谓的青龙神么？
只是，纵使心中疑虑，却终究还是棠梨叫他进来的：想来，棠梨也没有任何必要来欺骗自己什么吧。——那么，他就一定是青龙神了？
可是，虽然青龙依旧故作忖思，可那般的人却倒是龇牙咧嘴，恨恨骂道：「狗贼！我如此好心宽慰你一句，你居然还敢如此小觑我！」
「小觑与否，那也不是你能够争辩得了的。最起码，如今的你被人苦苦困锁着，而我，却还可以自由行走，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般遭人囚禁。——与其要担忧我的将来事，倒不如好好可怜可怜自己吧，青龙。」
一边冷声回敬，青龙却是细细地感知起周身的环境布局来：幽蓝的清光不止在那捆缚着青龙神的身间肆意涌现，如今在他身前，却竟然还有数道精心雕砌而起的白玉台阶。而在其顶端，居然还安设着一方镶满幽蓝宝石的宝座，只在那背后清敛妖冶的蓝光照射下更显慑人心魄：端地，以前就是有人在这里刻意凌辱过这般的封禁灵体么？如此蓝光耀眼而炫目，想来，这般的人所受的苦难，也当真可怜，可叹。
但可惜，他的一句冷嘲，终究叫人愈发心恨：「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应该和你说，却又不知道，你自己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听着他的声音，就仿佛身前已然化出了一个天大陷阱。可是，青龙终是低声，不以为意地说，「你爱说便说。没有人堵着你的嘴。」我倒是要看看，看看这被封禁多年的魂魄，是如何度过这样长久的时光的——他的灵魂，意志，还能是健全的吗？
「你，确定要听么？」末了，一声讥诮笑起，倒是叫人稍许勾起了些许兴致。随即，还不等青龙疑惑，那被捆缚着的青龙神便只幽幽冷声嘲笑，道，「那你知道，如今的你，其实魂魄不全吗？」
「……」难以置信！
青龙虽然很是疑惑，但却终究还是没有直言开口反驳什么：自己的灵魂，与生俱来便是如此。至于全不全的说法，自然只是他的幌子。只是这幌子……如果这青龙神能够一眼认出破劫，那么如今他所说的灵魂残缺，是否就是相关于破劫的呢？只是，如果破劫的灵魂当真残缺不全，那为何棠梨却一直不曾开口提及？她总不会，连自己主人的灵魂是否完整都无法感应出来吧——她，还有着那样强势的感知力，不是吗？既如此，那这青龙神的意思是……
思虑一阵，青龙终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不曾回首，只径直悠然地走上那幽蓝炫光的宝座之间，返身，坐了下去。「既然你说我残缺不全，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是缺了哪一块灵魂，又应该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让我失去了那样一缕魂魄呢？」
引君入瓮，倒不失为一种好的手段。
只是，那般的人依旧只笑了笑，更是诡异般地说，「怎么？难道你还是不记得，你曾经经受过灭灵之劫吗？」
灭灵之劫，青龙自然知晓。曾经的破劫，当年的初代麒麟之神，谁都无法忽略那样的一个血腥的日子。
「灵魂溃散，如今却还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料想，除了是有人想要算计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吧。」
「如此说来，倒是你在为我担忧，而我却不予领情了？」
明显的，那人脸上却当真还摆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笑道，「你领不领情，那自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地方，有的进，就难得出——真不知道当年这样的地方，是什么人给锻造出来的。」言语之间，倒是分外得意。
如此，青龙便只顺藤摸瓜，探询着问，「听起来，好像你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
「那是自然。」说到那般的往事，虽然兴奋了一阵，但青龙神很快便黯淡下了眼中神色，不禁只怅然苦笑，「虽然我不曾亲身见到它的锻造过程，但是这样的东西，终究还是她，引我看的第一眼。」声音缠绵，温和只宛若沉溺春梦之中。
听及如此似缠绵之言语，青龙自然也明白了几分，不禁似替他惋惜道，「原来你，也是被女子给算计了。」
「怎么？」青龙神倒像是显得有些讶异，不禁昂首看向了那额前宝座之间的苍蓝幽影。但，随即他便只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道，「就算你也是被女子所算计，但终究，也只是她借与了她的好姐妹们吧。曾经的天女，可是很团结的。」
「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位天女，芳名为何。」不论他作何答复，终究，都已经落入渔网。
「青涟……」青龙神稍许浅声，幽叹。但只辗转，他就不禁疑惑地看见那身前的苍蓝幽影之间隐约弯动了些许唇角弧度——那个表情，不分明是……「你算计我！」
「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她究竟是谁罢了。不过你放心，将我引入此地的人，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青涟。」
听闻如此，青龙神终究还是放宽了些许心肠：即便她曾算计于己，却终究也只是不得不为之罢了。我与她之间，可还是有一段情缘在的。
只是，还不待他彻底放下心结，那身前的人却又是冷笑而起，「不过，虽然那女子不叫青涟，但她也自称『凄涟』，还说自己曾是当日之天女，和破劫座下的天女青灵还曾以姐妹相称过。」引君入瓮，如今渔网已然开始收拢。「我是不知道她自称『凄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日她可是很认真地和我说，只要我进入银匣，再吞食这里面被囚禁的一个灵魂，她就会将我放出去——也不知道，那个灵魂在哪里呢。」说着，青龙还似刻意一般环绕四周，细心打量了一段时间，方才笑道，「怎么？这里除了你我，当真就没有第三个人在了吗？」
不得不说，那隐藏在面具之间的一道幻眼，倒是当真眼神十足，足以惊颤人心，跌宕肺腑。
「不可能！青涟就算恨我厌我，但也不至于……」说着，青龙神却是冷凝面色，恨憎一般瞪向青龙。「你是在骗我，你是在套我的话！」
「没有。我进来，的确是为了要来吞食灵魂——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我进来，是被人推进来，又或者是要被人囚禁起来的，不是吗？」冷凝的眼底微光，轻蔑的嘲讽之意，再加上那宝座之间盛放的幽蓝之光：那人的心，滴血不止。
「她不会想要杀了我的。她绝对不会！」他摇着头，面泛凄楚。曾经旧事，自己何曾忘却过呢？如果她恨自己当真可以恨到这般的地步，那么当日，我们的携手同游，我们的泛舟湖上，她眉眼的娇羞情意，难道竟都是作假的吗？
「不，她不会，绝对不会！她只是因为姐妹情，只是她那些姐妹太过霸道，
所以才会……她温软如玉，她蕙质兰心，她又怎么会……」
「可是，如你所言，若她当真对你有情有义，就算姐妹们要置你于死地，那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肯下来瞧你一眼？瞧你一眼，不放你走，她的姐妹，难道竟是要连这样的权利都予以剥夺吗？还是你本就知道，你之所以一直活着，并不是她对你的眷顾，而是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办法能够杀死你呢？青龙神——」阴沉的目光，笃定的言辞，都只如利剑一般，生生刺入那人的胸怀之中。
「不会的，不会的……」楚楚凄声，却终究还是再无旁的言辞以作辩解：怎会不明白呢？无非，只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其实你自己心中非常清楚，在她的心目中，你根本就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她可是天女！曾经高高在上，除了天帝天后，除了九天仙灵，她不需要卑躬屈膝地面对任何一个人。可是呢，是你下了凡，是你让黄帝登上了宝座。甚至，神农死后，你们谁都没有想过要让他重生。所以，她恨你，恨你站在了黄帝的身旁，恨你为了让他成为天子而不惜祸害神农，扰乱天下格局——你不知道吗？天女，可都是因为黄帝和青魅之间的恋情，才会被贬谪凡间的！——你认为，你凭什么能够邂逅九天之仙女，你又凭什么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脱颖而出，和那样孤傲的天女牵扯出一段郎情妾意的传世佳话？想一想，你就应该知道，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一个恨你不止，一心想要回到天上的天女身上！」
「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对我！」哽咽着说，只是那情怀之中，早已泪落成海。青涟，凄涟……你当真，就那样想要回天吗？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叫我一生都囚禁于此吗？
「会不会，你自己心中有数。如果你还有什么遗言，不妨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可以转告她。」
「你休想！你也休想吞食我！」终于，那人却是怒吼，嘶声力竭。「就算我被囚禁于此，就算我一日都不可能得到解脱，与你抗争，但是如今的你，根本就不再是当年的破劫神祇！你根本就背负不了那样的力量，就算你吃了我，也绝不会变成人中之龙！」
「那你为何就不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是残缺了哪一块灵魂呢。」青龙终是较他淡定许多，浅声依旧。「如果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当真还会放你一马——只要你无声言语，一直假装湮灭。待我出去之后，她也断不会下来为你收尸——说吧，我和破劫，到底有什么差别！」
明摆着，棠梨她一直都知道那些秘密。可是为何，她从来都不曾说出口？是因为那样的灵魂微不足道，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让我知晓一切的念头呢？她是那样在意破劫，在她心中，破劫永远都是至高无上，且绝对完美的一个人。她即便是牺牲自己，也都要让他的转世之身达成千年之梦想！可是，可是……她明知道残缺灵魂的青龙不是完全的破劫，又为何从来都不曾想要将那样的灵魂予以找回……
不过，说的也是呢！自己和破劫，既然她能够感应出来，那么那些强悍的神祇们，自然也都是可以的吧！可是，因为自己灵魂残缺不全，所以他们谁都不曾将自己引以为意——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的神祇！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正的麒麟之神！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真正的十二双生神祇！青龙算什么，破劫才是她一心想要守护，才是万千神明尽皆畏惧而后怕的一个人——自己是谁？是青龙，不是破劫！
不是破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因为不是破劫，所以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所以才会有人千般地算计谋害自己，所以才会有人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置于高位，却从来都不予以重用！因为，我不是破劫，我不是破劫……
有太多的人，注视着自己的存在。他们或是仰望，又或是鄙夷。可是，他们仰望的，只有那个名为破劫的亘古神祇，而他们所鄙夷的，就只有这世上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青龙。
旁人自该都是如此，那么棠梨，你呢？在你心目中，我是否从来都只是一个背负着破劫亡灵让你担忧的小人物？我不够他强大，我不够他完美，我不够他伟岸，我不够他让你动容——你所有的泪花，都是为他而流。你看得见我，却也只是因为一个他！
灵魂残破，我不是破劫。既不是，那你又何苦如此费尽心机，要让我化身为龙，与天抗争？
恨，所以右手也只似不听使唤一般狠狠地抓紧了一侧的扶栏，恼怒：「灵魂残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棠梨啊棠梨，很多事，你从来都不肯对我开口。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我只会心如刀绞，浑身痛楚！而你，又能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