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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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可没等他心里琢磨好,凤宁在一旁唤了声:“爹。”

    凤卓君心头发紧,赶紧把盒子盖上了,应道:“凤凤,你再撑会,爹马上便找着药了。”话说着,把另一个盒子打开,果然是放着几瓶常用药丸药粉的。

    他把药拿过去让凤宁服了,又为她的伤口洒了金创药,简单包扎了一下。

    凤宁眉也不皱,也不问给她吃的是什么,把药一咽了就有气无力的嚷着:“快把包袱给我。”

    凤卓君心里一时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打着歪心思,而女儿重伤之下还防着他,他们父女二人果然不再复她小时候的亲近了。

    他又是愧又是庆幸又是生气,好在自己刚才没拿,不然不好交代。可凤宁这般状况还当面表现对他的提防,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凤卓君把包袱塞进凤宁怀里,嘴里说道:“放心,什么都没少。”

    凤宁摇摇头,虚弱的说:“爹,我没力气,你帮我拿出来瞧瞧。”

    凤卓君把盒子掏出来,打开了递到凤宁面前:“你瞧,完好无损,一样都没少是不是?你伤得很重,还是省些力气的好。一会风声过了,爹再给你找个大夫去。”

    凤宁还是摇头:“不是这个。”她一脸着急,指着包袱道:“衣裳。”

    凤卓君不解:“你想换衣裳?这会子还是不要动了,别任性。”

    凤宁摇头,又待说话,却一阵咳,差点又呕出一口血。凤卓君急得看了看她的伤,血倒是已经基本止住了,怕是那毒粉厉害,也不知是什么毒性,那解毒丹行不行?他正想着怎么办,有人闯了进来。

    凤卓君一惊,拿了剑护在凤宁身前,却见是方才来帮手的那两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那钟声一进来就大声问:“嫂子,嫂子你怎么样了?”

    凤宁没说话,凤卓君替她答了:“外伤还好,就是中了毒,得快些看大夫才好。”

    钟声听了这话,这才看向凤卓君,说道:“在下钟声,龙三爷是我的大哥,敢问这位侠士如何称呼?”

    “他是你大哥的岳丈。”凤宁虽是虚弱,却替凤卓君答了。

    “原来是岳丈大人。”钟声抱拳行礼,而后发现这话说得不对劲:“不对,不对,不是岳丈大人,不是我的。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错了,是大哥的岳丈大人。”

    “你再笨一点也没关系。”凤宁没好气。

    “我不笨。”钟声大着嗓门为自己辩解:“我与史大哥一道吃酒,听得那几人议论说要对付什么凤宁的,我就想起嫂子了,这不因为跟丢了他们,晚来了一会,累嫂子受伤了。可我不笨,我还记得嫂子名字。”

    凤卓君听罢,忙抬手施礼道谢,凤宁却瞪着钟声:“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不叫嫂子啊?”

    钟声挠头问:“嫂子,你对我没句好话,是我哪里招惹你了?”

    “我原本全身就只得耳朵不疼,你一来,我耳朵却要疼死了。”

    钟声张嘴欲辩,想想还是收了声,一旁的小|胡子笑了,对凤宁父女抱拳道:“在下玉扇公子史玉郎,略懂些医术,可否让在下为龙夫人把把脉?”

    “略懂就别浪费时间了,若是很懂就帮我治治吧,我还不想死,我有相公有女儿,有父母有伯婶的。”

    史玉郎一愣,讪讪的应:“呃,在下医术,是有几分的。”

    钟声忍不住,大声道:“嫂子,史大哥是江湖有名的神医。”

    凤宁没好气:“神医就神医,这当口了还谦虚什么?”

    钟声挠头:“嫂子,你的伤很痛是不是?脾气好糟。”

    “我都快死了,很可能见不着我家龙三了,我还装什么脾气好啊。”凤宁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和心里的焦躁,明明白白地说着她的不痛快。

    史玉郎赶紧上前为她把脉。钟声也应道:“原来大哥也在这啊,我去找他去,嫂子莫急,急也没用。”

    “多谢,你当真是会安慰人的。”凤宁与他拌着嘴,倒显得精神些了。钟声跟凤卓君打了招呼,转身急奔而出。

    这时史玉郎惊讶道:“这是窒心草之毒,此毒毒性甚烈,龙夫人捱到现在仍未毙命,是服了什么解毒奇药?”

    凤卓君奇了,递了药瓶子过去:“就是这种普通的防毒解毒的百愈丹。”

    史玉郎拿了丹丸出来仔细看,摇摇头:“这药不可能能解窒心草之毒。或者龙夫人之前服过什么奇药?”

    凤卓君摇摇头:“不清楚。”

    凤宁也摇摇头:“不记得。”

    父女俩统一划一的摇头动作让史玉郎愣了愣,道:“那我再去开些药回来,把毒清干净便好,龙夫人福大命大,此毒虽毒,夫人却无丧命之忧,莫担心。”

    凤卓君谢过,给了银子史玉郎去抓药。待他一走,凤宁又道:“爹,快拿衣裳给我。”

    凤卓君皱眉:“这会子换什么衣裳。”

    “是我给龙三做的衣裳。”凤宁执意要看。凤卓君便去帮她取了,他拿起那衣裳时又看到了装地图的盒子,不由心中一叹。他在意挣扎,别人却压根没想。

    他把衣裳递给凤宁,凤宁竟有了力气去翻看,看了几眼,忽地咬牙切齿骂:“这帮混蛋,我就差一点就做好了,他们居然给砍坏了。待我伤好了,把他们找出来,定要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她摸了摸那几道口子,越看越生气:“怎么办?坏成这样了,没法补了。这是人家很辛苦缝的衣裳,是第一次做的衣裳,就这样被砍坏了,怎么办?”

    凤卓君在一旁无语的站着,那龙家|宝藏,龙三出门不随身带走,而凤宁重视件破衣裳比这宝物更甚,只有他小心翼翼,心心念念地不忘。凤卓君想着,这事若是告诉乔俐,真不知她是做何感想,反正他觉得自己很是傻气。

    凤宁是真的很生气,痛骂了好一会,终于熬不住直喘粗气,她安静下来抱着那件衣裳闭目养神,凤卓君四处查探好环境,便守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史玉郎先回来了,带了药材和瓦罐,还有一些吃食。他先生了火给凤宁煎药,然后与凤卓君一道吃了饭。凤宁醒过来,动了动鼻子,闻着了饭菜香味,问:“我的饭呢?”

    史玉郎道:“夫人得空腹服药两日,不可进食。”

    凤宁安静了一会,咬着牙冲凤卓君道:“爹,提醒我若是见着那几人,定要将他们揍得让他们爹娘都认不得。”

    她表情凶狠,语气狰狞,狠话刚说完,钟声领着龙三回来了。他还没进门就嚷嚷:“嫂子,嫂子,我把大哥带来了。”

    凤宁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龙三一脸焦急的跑进来,谁也不看,直直奔到凤宁面前,小心翼翼的审视着她的伤,急急问:“你伤在何处?如何了?”

    凤卓君在一旁把情况都说了,凤宁扑到龙三的怀里哇哇地哭:“龙三,我的伤好疼啊,那毒也甚是难受,我如今哪哪都疼,我还吐血了,喘不上气,还不能吃饭,居然两天都不能吃饭,甚是凄惨……”

    她哭得跟个娃娃似的,龙三抱着她轻轻的哄。一边转头以眼神问史玉郎,史玉郎答道:“确实无性命之忧,不过药还是得服,不然毒根清不干净。外伤伤口虽大,但血止住了,龙夫人身体康健,无甚大碍的。”

    “谁说没大碍的?”凤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龙三袖子上抹:“那我怎么全身都疼,又流血又吐血,还不能吃饭!龙三,你心不心疼?”

    “心疼,心疼。”龙三连声应:“你身子难受就别哭了,哭了更不舒服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别哭,别哭。”龙三替她抹着泪。

    其他三人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明明血流了一地的时候凤宁哼都没哼,中了毒她也尚有精神骂人,这会龙三回来了,她倒是一下成了弱女子了,哭成这样,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钟声抖了抖,试图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铺在地上油纸里的烧饼和牛肉、烧鸡,赶紧拿了一些出去吃,出去前很自然地跟龙三打招呼:“大哥,我出去吃点东西啊。”

    凤宁一听,抱着龙三哇哇哭:“你看,人家饿肚子,钟声还故意气我。”

    “我没有,我没有。我确实是要出去吃东西,不是故意气嫂子。”钟声一边解释一边撤退,他听见凤宁又对龙三道:“我给你做的新衣裳还被那些人弄坏了……”钟声耳根子红通通,跑出老远。

    凤卓君与史玉郎也出去了,凤卓君听着龙三仔细问着凤宁哪里疼,又安慰衣裳可以重做,答应再陪凤宁一起去选衣料子,又说等她身体好了,一定让她大吃好几顿。两个人说了不少话,却一句都没有提地图和印章好不好。

    凤卓君在心里叹气,退得远远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傻,他这些年执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拐弯抹角查了这么多年,却抵不过凤宁的一场痛快道破,他这个做父亲的,找不到女儿童年时的父女亲昵,却在羡慕女婿能够得到女儿的撒娇。

    是啊,他疏忽了多年的女儿,如今只会对他说:莫担心,不疼。可却很自然的对着女婿哭鼻子掉眼泪。

    他这个做父亲的,究竟都做了什么?

    龙三的到来很快让大伙儿都安了心,他拜托钟声和史玉郎去搜寻查找那些刺客的踪迹,然后又不知从哪变出的朋友,送来了马车和食物、药品,然后龙三带着凤宁父女去了城外另一处宅子暂避。

    凤宁有夫万事足,之前强撑的精神在哭闹撒娇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了,喝了药便晕晕沉沉睡过去。到了宅子,龙三把她抱到chuang|上,她有些转醒的迹象,龙三忙轻声哄:“安全了,安心睡吧。”

    凤宁皱着眉心迷迷糊糊的嘟囔:“我饿。”

    “睡吧,睡着了便不饿了。”龙三轻轻吻她的眉心哄着。

    凤宁眼睛都睁不开,说梦话一般的应:“师父骗人,睡着了还是会饿的。”

    龙三一僵,盯了凤宁半晌,见她再不说话,又睡沉过去了,终是暗叹一声,退出了房间。

    院子里,凤卓君一直等着,见龙三出来忙问:“凤凤如何了?”

    “她无碍。”龙三沉着脸,与屋内的温柔体贴俨然变了个人。凤卓君看着他冷凛的表情心中一跳,听得龙三冷声道:“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凤卓君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呆了一呆,道:“这世上确有不少人财迷心窍。”

    “劫财不怕,怕只怕夺命。”龙三踏前一步,逼近凤卓君:“这次我明明安排的妥当,人人都以为我们绕去了西平县,那些想夺宝的人都追过去了,所以我才安心让你和凤儿在那宅子里等我。”

    凤卓君在这次旅程之前见到龙三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他都是温煦和气的,就算心里极不痛快也都不曾外露。现如今这般狠厉的表情和语气是凤卓君第一次见到,他心里着实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是何意思?”

    龙三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凤卓君退了两步,又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干的?我既答应了与你们一道去找那宝物,断不会在半途再动什么手脚,何况凤凤是我女儿,我又怎会对她不利?”

    “你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过谁?”

    “我能告诉谁?这一路所有事情都是你在打点,我谁也不认识。你自己说哪一件不是照你的安排办的?我除了写写家信报平安,便只跟凤凤呆在一块。”凤卓君被龙三明显的怀疑态度激怒了,语气硬了起来。

    龙三听罢,没言语,又盯着他半晌后转身走了。

    凤卓君一呆,好一会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忐忑,他真的谁也没告诉,只除了写家信给乔俐。

    想了想,凤卓君有些不安了,难不成他的信被人半路劫了?所以算起来还真是他泄的密?是他害了凤凤吗?

    这一日很快过去,凤卓君坐立不安。龙三与凤宁的房门紧闭,他也不好去敲门打扰,于是只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些刺客所为何来?是为夺宝还是凤凤之前惹出的恩怨?他不傻,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人针对的是凤凤。可是凤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娘家便是龙家,她能招惹什么麻烦?

    难道是龙家招的祸连累了凤凤?再有,凤凤那一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她一向对习武没什么天赋,他从小教导也不过让她习得些防身功夫,但今日里对敌之时,凤凤的表现却能当得上武林高手之流了,难道她离家这些年,有过什么奇遇?可这些年她不是一直在龙家吗?

    凤卓君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叹气仍是叹气。

    入夜,钟声和史玉郎回来了,还有几位龙三找来的帮手。大家聚在一屋子里商讨,却没叫上凤卓君。这让凤卓君有着被排斥孤立的不痛快。他想了想,去找了凤宁。

    凤宁睡了半日,醒是醒了,可精神并不好,因为失血的关系,脸色惨白。可她见了凤卓君还是笑着打招呼,一句抱怨受伤的话都没有。这让凤卓君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拉了椅子,坐在凤宁的chuang边,陪了她一会。心里头的那些疑问压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了又想,觉得其实就算那些疑问问了出口,凤凤失了记忆,怕也不能回答他吧。

    凤卓君犹豫又犹豫,倒是凤宁出言安慰:“爹,你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爷爷们的宝物的,到时真|相大白,解了心结,我们两家人定能和和乐乐的。”

    凤卓君苦笑,他在女儿心里果然是重视宝物多一些的吗?他应着:“你要快点好起来,爹才能安心。”

    凤宁嘻嘻笑,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法子能够快些好,爹你要帮我。”

    凤卓君好奇了,也压低声音,问:“什么法子?”

    “爹,你去帮我偷些好吃的来吧,我一吃饱了,病就好得快。”

    凤卓君一愣:“不是说得禁食服药,毒才去得干净?”

    凤宁嘟了嘴撒娇:“爹,你不知道,我不能挨饿的,我一饿就生病,一生病这毒就解不干净了。那什么,治病救人不能照搬书本的不是?还得照着病人的实际状况来吧。”她拉着凤卓君的袖子晃啊晃:“爹啊,你疼我的对不对,我饿着肚子好难受。”

    凤卓君为难了:“要不,我去问问那史大夫,看看能给你吃些什么?”

    凤宁哀嚎一声,用被子蒙着头,嗡声嗡气地道:“你若是去问他,我便什么都吃不上了。爹,你好狠的心。”

    “啊?”凤卓君讶然,明明是大夫有交代,怎么是他好狠的心了?

    凤宁把脑袋探出来,可怜兮兮地道:“爹啊,你想想,我这会子身上哪都痛,已经很可怜了,可是还得饿肚子,这要多惨有多惨。我刚受伤那阵还挺精神的不是,那是我还没饿,现在饿了,觉得甚是虚弱,快不行了。”

    凤卓君听着当真是心疼,为难又挣扎,终是咬咬牙道:“那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只能吃一点啊。”

    凤宁眼一亮,用力点头。凤卓君被她的表情逗得一笑,摸|摸她的头,抬脚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他回头一看,凤宁把手指竖在唇上,一付做贼的表情:“爹,悄悄的,要保密。”

    凤卓君失笑,点点头走了,刚走到门边又听得凤宁唤:“爹,一定要成功啊,女儿就指望你了。”

    这回凤卓君真忍不住笑了,他像是个被托付了重任的英雄,潜进了小院里的厨房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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